不问世事的感觉美好到荒唐,上天似乎也在补偿他们错过的岁月,这些日子没有任何人打扰。
但生活就是生活,人要活着,终归就得回到现实中,面对难题。
言树苗的电话是在周日晚上打过来的,用他新的电话手錶。
言惊蛰当时正和段从看电影,他们头天去参加了落日营地,言惊蛰第一次在外面与段从做那些事,反应格外的大,弄得车后座到处都是,被笑话了一天。
铃声响起时,他跟段从刚要再进入状态,看清来电人,连忙示意一下段从,坐起身接电话。
电话刚接通,没等他开口打招呼,那头就传来言树苗的哭腔:「爸爸!」
言惊蛰的心臟像是被人攥住狠狠拽了一把,忙答应一声,问:「爸爸在呢,怎么了?」
段从也听见了,他靠在沙发上,姿态轻鬆,一隻手在言惊蛰后背心上一下下捋着,另一隻手取过他的手机,调成外放。
言树苗原本只是带着哭腔的声音,在扩大的音量中被同步放大了委屈,直接吭吭哧哧的开始抽噎。
「你妈妈呢?」言惊蛰听得心急,又怕语气急了吓到言树苗,极力想辨认出电话那头有没有成年人。
「发生什么事了,宝宝别哭,好好说。」
「我,我没……」言树苗费力的吐出两个字音,突然被赵榕一声由远及近的「哎呀」给打断了。
「妈妈找你半天也不答应,躲这儿哭来了?」
她好像没发现言树苗在打电话,语气很轻鬆,带着逗弄。
「我刚回家就听你叔叔说了,以为你偷钱了是不是?」
「没事呀,他就那么一问,没拿就说没拿就好了呀,委屈成这样啊?」
言树苗顾不上还在跟言惊蛰打电话,很焦急地澄清:「妈妈我没有……」
「啊好好,」赵榕不以为意地安抚,「没拿没拿。拿了也没事啊,妈妈的就是你的。」
言惊蛰「哇」一声大哭起来。
「我没有!」他的反应十分强烈,「我没拿!」
「我知道啊,我不是说了,没拿就没拿,」赵榕被吓一跳,不能理解言树苗为什么这么敏感,语气中还带上了些许责怪,「好了,别哭了。」
言惊蛰的眼圈在听到言树苗大哭那一瞬间,就火辣辣的红了起来。
第 70 章
言惊蛰刚到老言家的时候, 被误会过一次偷钱。
直到现在,言惊蛰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。
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破墙上靠着玩,言瘸子醉醺醺的赌钱回来,肯定是又输了钱, 见面就使劲瞪了他一眼。
几分钟后, 屋内传来摔摔打打的翻找声, 以及言瘸子混乱暴躁的脚步与怒骂。
言惊蛰本能般觉得后脊背发凉, 他想歪头朝家里看, 刚转过脖子, 正正迎上言惊蛰劈头甩来的一记嘴巴。
「狼心狗肺的东西,养不熟的白眼狼!给你吃给你喝,刚到家就敢偷钱!我操你妈的!」
当时正是傍晚饭点,长街上人来人往,偏着脑袋冷漠地朝他望, 言惊蛰的脑袋磕在墙上,看到夕阳余晖红彤彤的。
他没有反抗的力气,也不敢, 连没偷钱都不敢说, 蜷在地上承受这顿拳打脚踢。
最后有人看不下去了,远远地嚷了句「小孩能偷多大的钱, 不是亲生的你还真往死了揍啊」。
言惊蛰张张嘴, 想辩解他没偷, 被言瘸子暴喝而出的「关你几把屁事」给压了下去。
随后言瘸子好歹还是停了手, 他揪着言惊蛰的耳朵把人拽回屋里,在家里揍。
后来丢的钱找到了, 言惊蛰的傻子妈找到的,她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, 「呜呜啊啊」的朝院子里扔。
言瘸子看了眼,没再管言惊蛰,嘟嘟囔囔的去捡钱,顺便给了他媳妇一脚,让她滚回去。
那几张毛票里,最大的面额是五块。
身上脸上的淤青没多久就消了,但那几张皱巴巴的钱,鼻青脸肿的言惊蛰记了半辈子。
听到电话那头言树苗哭喊着辩白,以及赵榕那句「拿了也没事「,记忆中的巴掌再度实打实的落在言惊蛰脸上。
他几乎有些破音地衝着电话开口:「他说了,他没偷钱!」
段从抚在他后背上的手掌顿了顿。
赵榕被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声吓一跳,反应过来是言树苗在给他爸爸打电话,瞬间也恼火起来。
「我说他偷了吗?」她的声音一下子贴近了,应该是凑到了言树苗的电话手錶跟前,「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,值不值当的,你非要吓他?」
言惊蛰的嘴角有些发颤,他手机捏得很紧,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。
没等他思索好该怎么和赵榕表达,段从将他的手机抽走,「嘟」一声直接给挂断了。
「你……」言惊蛰着急地转过头。
「换衣服。」段从起身,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,「带你去接孩子。」
赵榕的电话又打过来两次,段从都没让言惊蛰接。
「我怕言树苗着急。」第二次铃声响起的时候,言惊蛰心神不宁,犹犹豫豫地跟段从解释,「我不接电话,他会不会觉得爸爸也不相信他了?」
「你相信他吗?」段从问。
「他不会偷钱的。」言惊蛰无比笃定,很认真地回答。
段从笑了笑,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前路,一条手臂悠閒地架在车窗上,单手抹着方向盘转过路口。